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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05月17日 星期五

追寻67年前那根“大柱”

摘要 他叫赵鹤翔,今年88岁。1953年,20岁的他在刚刚成立的大众日报济宁记者站当记者。次年11月27日的大众日报发表了他采写的通讯《一个复员建设军人回乡以后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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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冬的暖阳抚摸着他的额头。他双脚点地,陷入沉思。天还是那片天,地还是那垄地;风呢,好像还是那阵风,掠着他的面庞。67年前,他骑着自行车来过,来采访一个叫宋伯柱的劳模。小村里曾留下他密密麻麻的脚印。脚印呢,是风给吹走了?

他叫赵鹤翔,今年88岁。1953年,20岁的他在刚刚成立的大众日报济宁记者站当记者。次年11月27日的大众日报发表了他采写的通讯《一个复员建设军人回乡以后》,介绍邹县(今邹城市)十区西章前村宋伯柱复员回乡带领群众致富的先进事迹,引起很大反响。山东人民出版社编辑约请赵鹤翔补充内容,于1955年出版了单行本《人民爱戴的宋伯柱》。

今年12月1日,客居加拿大若干年的赵鹤翔回到了他67年前采访过的地方。耄耋之龄的他,头戴黑礼帽,身穿呢子风衣,脖悬一条蓝灰相间的长围巾,脚蹬橙红色皮鞋。腰不弯,背不驼,眼不花,耳不聋,手里的拐杖其实是个摆设,脚底生风,我们时常被他甩到身后。急匆匆,他想寻找宋伯柱,这个采访对象要是活着,刚好一百岁。

“我来晚了。”听到宋伯柱在22年前去世的消息后,赵鹤翔惋惜地念叨了一句。他的眼角湿润了,盯着西章前村的村民,想从乡亲们身上能找到老劳模的温暖细节。

落座,啜茶。乡亲们的乡音缠绕着老人,赵鹤翔先生的中指和食指轻点额头,闭上眼睛,记忆的幕布徐徐拉开……

小酌“酌”出了追寻的涟漪

3年前3月24日那个春风沉醉的晚上,在济南一家酒店的知春厅,我们几个文友为即将赴加拿大的赵鹤翔先生饯行。

赵鹤翔先生是大众日报社的老前辈,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大众日报文艺副刊因他的提议而有了“丰收”这样诗意的名字,而且一直沿用至今。他是作家、诗人、评论家。但他说:“是大众日报培养了我,大众日报的资料室武装了我,给了我知识。”

席间,文化学者张期鹏搜集来赵鹤翔先生的著作《赵鹤翔论文选》《五味集》《养澈集》《叶子背面毛茸茸》《闲得集》等请赵老签字留念。赵老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旧作,像盯着自己的老朋友,若有所思。他说:“我还有一本书,写一个叫宋伯柱的劳动模范,书名《人民爱戴的宋伯柱》,是根据我在大众日报发的通讯改写的,已石沉大海。”他嘴角一弯,弯出的是惋惜。

谁曾料,新冠疫情仿佛催快了钟表的指针,倏忽两年多过去。今年8月,赵鹤翔老师辗转回国。10月8日下午,在济南垂杨书院,他惊喜地从张期鹏手里接过发黄的《人民爱戴的宋伯柱》一书时,喜泪潸然,提笔在书上写道:“这是期鹏牵着骆驼穿过针鼻儿找到的,弥足珍贵。”

当晚小酌。话题紧紧围绕着宋伯柱,这个闪光的老人还健在吗?还能不能去采访他和他的后人?赵老一听,兴致很高,欣然答应来一次67年后的追踪采访。真可谓,小酌“酌”出了追寻的涟漪。

一听“采访”二字,这个15岁就参加革命的老记者眼睛放光了:“宋伯柱,宋伯柱,伯,长,兄弟中排行第一的‘老大’,伯柱,第一根大柱也,我们去追寻那根顶起一片蓝天的大柱吧……”

“别看识字不多,

讲话越讲越有劲”

新中国成立之初,大众日报社有两辆自行车是从东德进口的,其中一辆拨给了济宁记者站,21岁的赵鹤翔在一个深秋从中心店骑到西章前村,那阵势,不亚于现在开一辆崭新的红旗车进庄。

崭新自行车的车辙是跟着宋伯柱干的漂亮事儿来的。“那自行车蹬得那个快呦!”赵老笑着说,沙沙的车轮声仿佛在喊他的名字“鹤翔、鹤翔……”那是最开心的时刻。

1952年脱下海军蓝的宋伯柱,这个驾驭过海浪的海军班长,在泥土上掀起了层层波浪,第二年就当上了西章乡党支部书记,发动28户村民建起全乡第一个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“同心初级社”。1954年“同心社”采取选用良种、深耕土地、合理密植等农业技术措施,全社299亩小麦增产5980斤,比社外平均亩增产20斤。143亩高粱,全部采取浸种播种技术,并加大施肥量,比社外平均亩增产40斤,成为全县的生产先进典型。

今年78岁的西章前村村民宋长玲记忆深刻的,除了赵记者的自行车,还有就是赵记者在宋伯柱家的两棵杏树下摆弄照相机的情景。那年她只有11岁,记得赵记者好像在村里前前后后采访了一个月不止,拿着小本子,逮着谁问谁。宋长玲跟宋伯柱是本家。“别看他识字不多,讲话越讲越有劲,老少爷们儿还都爱听。”宋长玲说,“他穿的鞋露着脚趾头,也不在乎,抽着旱烟。”

“他是个大高个,会表达。”赵鹤翔说,“这个人一开始回乡,有点小情绪,觉得当海军更风光,可是经过上级领导的思想教育,慢慢转过弯儿来了。他爱学习。”当年的通讯中,赵鹤翔是这样写的:“他跑到城里新华书店买了一个‘打虎棒’(即字典,书本上的生字,伯柱说是‘拦路虎’,故称字典是‘打虎棒’),又拣了六七本有关互助合作的小册子。如《互助组教材》啦,《怎样领导互助组》啦,《怎样当好社长》啦,《怎样办农业生产合作社》等,从这以后,无论是干活、开会,也不管是吃饭、睡觉,他身旁总是放着书、字典和农村大众报。上坡干活休息时,他也常把有关农业生产的文章念给大家伙儿听。晚上,干一天活后,那劳累的身子往床上一靠,就像一团软面,没有一点劲,上下眼皮也光打架,就是这样,宋伯柱也坚持着不让自己早睡着。实在困极了,他就用巴掌照自己的额盖上轻轻拍打几下,有时装上一袋旱烟抽抽,继续看书。遇着不认的字就查字典,查不着的,就记下来,留以后问乡文书或组里的高小毕业生……”“除了向领导学习,向书本学习以外,他还深入到张承德互助组学习评工记分办法。他为了学会种谷子,专门请蔡场村老农李景春来教他撒谷子。由于他刻苦学习,很快就懂得了一些生产技术和互助合作方面的知识。从这以后他工作起来也大胆了,主动了。李官桥村张殿栋互助组互利政策贯彻得不好,经常吵架,他主动到那里讲明政策,帮助解决,使这个马上要垮台的互助组得到了巩固。他感到:只要钻进去,就能干出成绩来。”

赵老说,记者采访先进典型,无形中也受到感染,所谓近朱者赤,他的爱学习,也是从宋伯柱等典型身上学的:“诗人贺拉斯说,‘我一个人静静地走在一片树林里,想着那些贤人君子们能做些什么。’”

美人之美,美美与共。

“霹雳闪电,

人家往家跑,他往外跑”

28户,一户一个心,怎么能同心?得自己先付出。赵鹤翔的通讯是这样记录的:“同心社的办公室没处安,牛屋、车屋也还没有。他想:这些问题得马上解决,可是社刚搭成架,不能伸手向社员要钱来办啊!这时,他把自己准备盖屋用的石头木料都借出来,盖了牛屋和车屋;把自己住的三间庙屋也让出来,做了办公室。他和老婆孩子住着小破草屋,不但没有盖成房子,还让出来三间房子,这使社员很受感动。”

为了让房子,老婆跟他发了火:“跟你过日子,反正得挨一辈子饿,受一辈子冻。三十多岁的人啦,连过日子的道也不知道,胳膊老往外拐!”“老婆发火,宋伯柱却像一块湿木头一样——老不上火。”

西章前村村委委员、50岁的刘勇听父亲说,1957年,村里的房子都是土坯草房,地势低洼。“下雨时有的房子都泡了,霹雳闪电,别人都往家跑,他披着蓑衣往外跑,挨个胡同咋呼着,看着谁家的房子漏水了,墙倒了。领着人在雨里修补。”

赵老感慨地说:“老杜云,‘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,风雨不动安如山。呜呼!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,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!’宋伯柱也有这难得的大庇精神啊!”

得盖砖瓦房!宋伯柱率领村民建起砖瓦厂,自己烧砖烧瓦。慢慢地村里的砖瓦房盖起来了。下雨天,宋伯柱也能睡个安稳觉了。

宋长玲在砖瓦厂当了三年会计,他记得有20万块青砖卖不出去,村里没钱,宋伯柱到周边村里求着让人来买砖。

穿着露脚趾头的布鞋,苦口婆心地走村串户,见人递上旱烟袋。孟子故里的人多羞于经商,耻于谈钱,但只要为老百姓好,他就豁上自己这张老脸。

他是见过大海的人

21岁的赵鹤翔笔下宋伯柱的形象是这样的:“他黑黝黝的脸上,平时总是带着微笑,说起话来慢腾腾地,像一个没有脾气的姑娘;但打起仗来,他却像一只猛虎,坚决、勇敢;办起事来也十分积极、认真。”笔锋一转,“不过宋伯柱也有一个缺点,即当他遇着想不通的事时,会一头碰到南墙上,怎么也拉不回来。”写的是当海军不愿意复员的情景,后来思想疙瘩慢慢解开了,重整行装再出发。这也是当年大众日报发表这篇通讯的初衷之一:脱下军装,痛苦地华丽转身。

看着窗外的老树,赵老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,宋伯柱的影子一点点地浮现着:“我采访他并不费劲,他是我采访的人物中最善解人意的,彬彬有礼,回答的也完备、周到,他当过海军,是见过大海的人,眼高心阔。跟没有走出大山的土生土长的干部水平就是不一样。”

诚如赵老所言,宋伯柱眼光超前。

赵鹤翔的通讯发表不到一年,宋伯柱联合100多户村民率先办起全乡第一个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“同心高级社”,实行有计划地统一经营,因地制宜,合理组织劳力,因材使用,分工分业。1956年同心高级社粮食亩单产450斤,成为全省农业生产的先进典型。是年,他被评为华东劳动模范,并在北京参加了模范代表会议,受到党中央领导的接见并合影留念。宋长玲说:“我见过那张大照片,上面有毛主席。”

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,宋伯柱请了两个设计师给村里搞规划,规划图在墙上挂了好多年,他的最大心愿,就是把墙上的图,搬到地上。

宋伯柱领着大家开过油坊、弄过蚕场,种地讲科学,羡慕机械化。在乡里,西章前村第一个用双轮双铧犁,用水车浇地,买了第一部140柴油机,贷款买了第一部江淮牌50拖拉机……

“当时为什么写他?大众日报为什么拿出那么大的版面宣传他,还出了单行本?就是因为他比较早地响应了党的号召,是时代的号角。”赵老回忆说,“时势造英雄。”

1982年因为年龄和身体原因,宋伯柱卸任村支书,但乡亲们的大事小事,还愿意跟他商量,爱听听这个老支书的意见。近三十年的风风雨雨,老支书跟乡亲们有盐同咸、无盐同淡,把心血都献给了他挚爱着的土地,这土地,好比是凝固的航船上的“甲板”,留下了他的深深印痕:风尚、风姿、风骨。

宋氏三姐妹给老记者

深深地鞠躬

宋伯柱的三个姑娘见到赵鹤翔先生,深深地给老人鞠躬,握着老人的手,眼里闪着泪花。赵老笑着开了个玩笑:“上次怎么没见到你们啊?”

拘束的三姐妹笑了。脸上有见了亲人的羞赧之色。老大宋朝菊说:“赵老,您来采访俺爸爸时,我才三岁,今年我70了。”老二宋朝英说:“我今年67。”指着老三宋朝云说,“她才56。”

赵老端详着三姐妹,说:“老二最像你们父亲。”

“村里涝了,领着弄台田,旱了,领着打机井,家里的鸡蛋啊,点心啊,好吃的啥,都给了打井的人,俺娘光跟他生气。我说饿,爸爸打了我一耳刮子。”宋朝菊说,“乡里有招工的指标,不让我去,都是照顾村里最穷的人。参加战山河队,也不让去。我在村里劳动表现好,管区书记给我报了个招工名额,他知道了,非要撤下来。管区书记说,不是为了你,为了孩子干得好。这才让我就了工。”

“村里的民办教师不让我干,招工更不用说。”老二宋朝英一直在村里务农。

村里当年有个女娶男的家庭,宋伯柱安排女子就了工。为了报答宋伯柱,这个吃了国库粮的女子推荐老三宋朝云去干管区的计划生育网长。“俺爸爸还是不让去,怕人家提意见,我跟他吵了一架,才让我去了。”宋朝云说。

三姐妹你一句我一句还原着自己的爸爸。她们的爸爸当村支书得罪了“一圈人”。村里有了拖拉机,选拖拉机手,亲大伯的四个儿子也想去,他不让。“俺姥娘家是一个村,俺的那些表哥也给得罪了,有点好事,都绕过去。沾不着光。”宋朝菊说,“他当了大半辈子支书,穷了一辈子。人家都有沙发了,俺家没有。周围邻居都有电视机了,俺三姐妹凑钱也给买了一台。”

宋伯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,只知道是八月生的。儿女们干脆给他“唬”(约摸——方言)了个:农历的八月十七。1998年过了一个生日,四个月后,老人家去世了。

刨根问底的习惯来了,赵老进入了记者状态:“给他生日吃的什么菜?喝的什么酒?上的哪个酒店?”

宋朝英说:“嗨,就在家里,我去集上买了四个小菜,杀了一只鸡,喝的是地瓜干酒。俺爸爸不喝酒,都是俺弟弟和他的侄子们喝。”老大宋朝菊补充:“还有花生米、豆腐皮。就是一家人吃了顿饭。”

赵老说:“当时他担任六个村的乡长,好像一直没有脱产,是半脱产。”当年通讯上写的职务是:“邹县十区西章乡乡长,乡支部书记及同心农业生产合作社社长。”

“他一直没有工资,不干村支书了,民政上每月给二十块钱,那是当兵的补贴。俺去给他向上级找,他不让。临去世头一年,镇上落实政策每年给200块钱,享受现任村支部书记待遇,200块钱买了一对沙发。”宋朝英说。

宋朝云搀着赵老的胳膊往前走,说:“都过去了67年了,赵老您还惦记着俺爸爸,惦记着俺们,俺爸爸这辈子值了。”宋朝云的丈夫孔洲也深深地给赵老鞠躬:“我岳父还这么厉害啊!”

大德曰生

受党教育多年,宋伯柱没有重男轻女思想。可他老伴儿的心病却去不了,光有闺女不行,有时都朝着宋伯柱哭,得有个男孩,接续老宋家的香火。拗不过老伴的唠叨,宋伯柱头一次违心地找到县里帮着协调,带着介绍信去江苏江阴农村抱养了一个男孩,取名宋朝伟。当年江阴穷,有的农家孩子多,养不起。

“俺爸爸去接孩子,给人家送了暖瓶。坐船抱着不到一个月的俺弟弟,钱被偷了。是一个解放军女战士帮着照料喂奶,才接回来。俺娘可疼俺弟弟了,让俺爸爸去买了一只小山羊,给俺弟弟喝羊奶。一把屎一把尿拉巴大了。”宋朝菊笑着说,“我比俺弟弟大二十岁,我上班,把细粮和大米,拿回家给俺弟弟吃。弟弟爱跟着到俺家里去,有一次他鼻子流血,把擦鼻子的纸扔到俺家的走廊里,我回娘家跟俺娘抱怨,俺娘不愿意了,说你别要娘家啊,别要你弟弟呀,我说娘你剥了你闺女的皮糊到你儿子身上你都不嫌疼。俺娘就光笑。”宋朝菊笑着说。

这都是赵鹤翔采访16年之后的事了。

“后来呢?你弟弟知道他的身世吗?”赵老问。

“我结婚早,俺弟弟从小就在俺家玩儿,他懂事了,俺家那口子帮着找到了他的亲爹妈。怕俺爹娘心里难受,直到两位老人去世后,才去认了亲。俺弟弟还让俺姐妹也去了。”

“你家那口子叫什么名字?他了不起。”

“叫孔祥俊,当年他帮着俺弟弟寻亲,俺都说他是叛徒……‘这黄子’!”宋朝菊笑着说起自己的老伴儿,“他跟俺弟弟就跟爷俩似的,俺弟弟整天黏糊着他。”

赵老问我们知道“这黄子”什么意思吗。他说:“在邹城,说‘这黄子’,就是这孩子的意思,口气不同,对孩子的态度就不一样。你弟弟,这黄子听话吧?你爸爸没打过他?”

宋朝菊笑着说:“俺弟弟这黄子,很听话,俺爸爸对他管理很严。没打过他,有时吓唬吓唬。”

赵老说:“这就是普通农民的和睦家庭,超越了血缘的人间大爱,大德曰生啊!看来,人得不停地追寻啊,我要不来,哪能知道宋伯柱还有这么多的温暖故事啊。”

“俺爸爸对我影响最大”

宋朝伟今年50岁了,他原来是兖州矿务局东滩煤矿工人,后休工伤保,现居潍坊。他在电话里对我们说:“俺爸爸对我影响最大,本本分分做好人,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人,什么时候都不要说别人的坏话。小时候,我调皮,他不打我,都是巴掌扬起来,吓唬我。什么事,俺娘俺姐姐、姐夫都护着我。俺爸爸心善良,俺村有个叫刘桂喜的,家里很穷,兖矿来了就工名额,俺爸爸没照顾我的叔伯哥哥照顾了他。十几年之后,听说我没有工作,他主动把我介绍到了兖矿。”

“俺爸爸很有家庭观念,讲义气,我大爷新中国成立前赌博,把老婆孩子都输给人家了,新中国成立后我爸把我大爷的孩子要了回来,把他养大。但对他要求也严格,村里的招工啊、当拖拉机手啊什么都不给他。他说咱不能让人家戳脊梁骨,当村支书不是给自己当的。家事是家事,村里的事是村里的事,分得可清了。”

宋朝伟说,“俺爸爸什么都是多替别人想,我其实很早就知道自己是抱养的,想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,但我不想伤害老人,不能让他们伤心。等他们过世后,才回江阴认了亲。”

多替别人想,就是朴实的利他思想。赵鹤翔说,替别人想,就是让别人过去。他有一首诗叫《告别威尼斯》,在听了宋伯柱后人的故事后,他深情地朗诵道:“我来到这里/满眼都是桥/都是船/都是为了让人过去//我的双脚跐在这岸/我的双手伏在那边/让我爱的和爱我的人/从我的老腰上过去”。

悼词写了十几张纸

宋长玲说:“老支书去世后,俺叔宋西才给写的悼词,俺叔是村文书兼大队长,是跟老支书一起待了几十年的老伙计,知根知底。他下笔一写就写了十几张纸。镇领导一看,说大人物也没有这么长的,就删了一些,事儿还是那些事儿。他去世后,县里,民政上、武装部的人都来了。”

赵鹤翔在《人民爱戴的宋伯柱》中提到过宋西才,也就是宋长玲的叔叔。当年互助组为了抗旱,宋伯柱自己下井,“当他下井前,组员们要去打酒给他擦擦腿,可是被他谢绝了。他忘记了刺骨的冷水,他所想的只是今年能种上麦子,能争取晚秋丰收。这组四眼井都是宋伯柱亲自下井打出来的。组员宋西才说:‘亏了宋伯柱,不是他领导打井,我累断了腰筋也种不上麦子。’”

“村里有过这样一个人物,带领老百姓走合作化道路,这是一笔精神财富啊,不能忘了他,我建议给他立块碑,做个展览馆,让这里的人世世代代怀念他。”赵老说。

他们接过了宋伯柱的棒

赵老在《人民爱戴的宋伯柱》一书结尾用的是宋伯柱的话:“我要在党的领导下,继续努力……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而奋斗!”宋伯柱的梦想有的早已实现,而“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而奋斗”的目标还在进行中。

宋伯柱当乡长的地域,现在是中心店镇的大部分,中心店镇位于邹城市北部,得名于北京至南京之中心点,自古有“南北通衢,两京圣地”之称,目前已发展形成西部智能制造、中部汽车贸易、东部现代农业“三大支柱产业”。连续多年位居全国综合实力“千强镇”300强、中国乡镇投资环境300佳、山东省农村经济综合实力前200强乡镇。

西章前村现任村支书宋长华,领着村委一班人致力于民生工程建设,修广场、农户改厕、改建户户通水等,为农民增收,土地流转1000多亩,加大了山药种植面积等。

西章前村的宋氏后人,是从后八里沟村搬过去的。直到现在,春节拜年两个村还在走动。后八里沟村的村支书宋伟和宋伯柱有着惊人的相似,论辈分,宋伟该叫宋伯柱老爷爷。他们都当过兵,都回村担任村支书,都领着老百姓致富,都被评为劳模。

2006年,后八里沟村党委创办了第一个集体企业酱菜厂,随后成立了水泥制品厂,赢得村集体经济发展“第一桶金”。2008年,后八里沟村党委紧紧抓住新型农村社区建设的有利时机,建设完成15万平方米的鑫琦社区,村民全部免费搬迁上楼。2012年成立村集体企业鑫琦集团,构建教育科技、中医康养、文化旅游、无人机制造及应用等多业并举的产业格局,积累固定资产50多亿元,村民年人均收入5万余元。

2017年,后八里沟村成立股份经济合作社,拿出集体资产中的12亿元,为全体村民和员工配发股份。平均每户家庭分到原始股值400万元左右,让村民感到“人人是主人、既是监督员又是受益者”。

赵老说:“当年宋伯柱领着建起‘同心’合作社、高级社,而今宋伟领着建起股份经济合作社,这是一次新跨越,变的是新农村越来越美好,农民的日子越来越好,不变的是党员的带头作用、为民情怀、共同富裕的信念。宋伟啊,人民爱戴的宋伯柱,这个称号沉甸甸的。他是时代号角,半个多世纪前,宋伯柱这个号角吹嘹亮了,你来接着吹,会更响亮,更美,你会演奏出更美的华彩乐章。”

宋伟激动地握着赵老的手说:“一定一定,我们目前拥有邹城市最大商业综合体——鑫琦国际,总投资15亿元,邹城市最高端的中医医养康养中心,邹城市第一所投资10亿元与北京大学联合建设,集幼儿园至高中段高等私立寄宿制学校-北大新世纪邹城实验学校;招引深圳科比特航空科技有限公司入驻,涵盖无人机研发制造、调度服务、应用培训、试飞基地等,力争五年内建设成为北方地区最大的无人机研发制造、培训、服务中心。”

赵老越听越高兴:“我在加拿大生活了这么些年,看到咱们的发展这么快,真是由衷地高兴。幸福不幸福,从人的脸上就看出来了,那笑容,是从内到外的笑,幸福的笑。孟子的‘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’的理想真正实现了。我也来这里养老吧。”

邹城,得峄山之灵性,得孟子古风之浸润。新中国成立之初,宋伯柱和他的乡亲们,让清新的风气初开,而他的晚辈宋长华、宋伟们则让新风尚在新时代荡漾……

党报老记者的感慨深情款款

采访途中,赵老跟我们说:“你们年轻啊,我这一辈子,经历了战乱、经历了饥饿,经历的真是太多了。当年的一盘散沙,到现在的凝聚,一代一代共产党人共同努力,才出现了这样的硕果,这真达到了《礼记》说的,‘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,选贤与能,讲信修睦。故人不独亲其亲,不独子其子,使老有所终,壮有所用,幼有所长,矜、寡、孤、独、废疾者皆有所养’,我们古人的梦想就是天下大同,而在默默付出的人当中,宋伯柱就是这个方阵中的一员,我有幸采访他,咱们大众日报报道他,时间过去了半个多世纪,咱们重新把他挖掘出来,擦亮他。这是党的风采,党报的风采,党的出版物的辐射力、影响力不可估量,能跨越时空。”

“所以,我们要珍惜今天的寻找。像斯美塔那的‘我的祖国’交响曲《沃尔塔瓦河》里的浪花,我们的寻找,是一种传递,最终奔向浩瀚的大海。宋伯柱默默付出,他们创造了一个个美好的日子,美好的日子是一粒粒闪光的珍珠,用爱的金线把珍珠串起来,留在我们的记忆里。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。”

67年前报道宋伯柱的报纸和《人民爱戴的宋伯柱》单行本已经泛黄,赵老一字一句读完,如老友相逢。

宋伯柱那高大的身影一点点清晰。赵老说:“宋伯柱就像一棵扎根大地的大树啊。”

顺着赵老的思路,我们忍不住想起诗人孔德平先生的诗《大树》:

没有风的时候

你就是风

从大地吹向天空

来源:大众日报 

作者:逄春阶  高峰

编辑:刘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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